久佚海外《永乐大典》曾巩别纸录文

6楼
(6)《与密学别纸》
[SIZE=3]    某顿首再拜启:孟夏渐热,伏惟密学执事,尊候动止万福。伏念某昔游门下,最被误知。所与极谈,多当世之务。喜于相得,有古人之风。然自远违,至于近岁,无候伺之一迹及于宾阶,绝讯问之半词通于记室。若斯旷隔,岂谓怠踈。盖以执事宠荣于近密,匹夫之鄙,方滞于困穷。自通则类于有求,苟往则宽而恕之。某白首微官,苟希寸禄,候伺之屈,奔走之劳,是皆常分。顾惟凌暴窘辱之非意,风波险恶之难测,动须忧畏,曾不皇宁。则心形俱困,无复平昔,慨然归思,日满山林。辄欲收身,尚复顾私为贫,未能决然引去。真小人之仕为利禄者也。岂可谓知耻也哉!内惭私心,仰负教诲,故此乃及之。秋冷,伏惟顺时自重。藐然之质,限此拘缀。伫望墙屏,岂任私恨。[/SIZE]


    方按:由于曾巩此通手札少写了受信人姓氏一字,遍考《曾巩集》尚未能确证其人。但从别纸中内容可知。此人乃曾巩前辈,对曾巩有知遇之恩。从曾巩在信中流露出为稻粱谋而不得不出仕的无奈及“白首微官”句判断,此短简当作于其为太平州司法参军任上,时曾巩年逾不惑。其父亲曾易占长期放废后卒于庆历七年(1047),其兄曾晔(1008~1053)又卒于皇祐五年,年仅45岁。曾巩在30余岁时就为一家生计而奔波操劳,再加上于书无不读而过分辛苦,故其四十余岁的壮年即已“白首”完全可能,当然亦不排除文学家的夸张,当时不过两鬓染霜,古人习称“二毛”而已。受信人时贴职已为枢密直学士,简称“密学”。曾巩的交游中至少有十数人曾有“密学”之除,由于此书未著明对方姓氏,故考量颇费踌躇而难确定其人。但别纸中有:“某昔游门下,最被误知”;又说:“近岁,无候伺之一迹及于宾阶,绝音问之半词通于记室。”此语均“似曾相识”。检曾巩《太平州回转运状》称:“巩夙惟孤贫,最荷误知[COLOR=#0000ff]○注释1[/COLOR]。”似乎与别纸所上即为同一人。《曾巩集》卷37《太平州与本路转运状》又云:“音尘莫及于宾阶,书问不通于记室。”与别纸所用语言如出一辙,可为别纸作于太平州司法参军任之佐证[COLOR=#0909f7]○注释2[/COLOR]。今考曾巩在太平州司法参军任的二年半内[COLOR=#0909f7]○注释3[/COLOR],先后任江东路转运使的乃杨纮、范宽之和李肃之[COLOR=#0909f7]○注释4[/COLOR]。上引《回转运状》称其为“运使郎中”,则仅范宽之相合,时官兵部郎中,此状似为上范宽之者。宽之为韩琦侄女婿,即其三兄韩琚之婿,卒于嘉祐七年(1062)五月[COLOR=#0909f7]○注释5[/COLOR]。十分遗憾,今存关于范宽之的史料极少,关于其是否任“密学”贴职更是遍索而未得。如果说,他确有此贴职则无疑即为受信人。可惜仍难以论定,仍只能付之阙如而以俟博洽。

[COLOR=#ff0000]注释:[/COLOR]

○1《曾巩集》卷37页517。
○2方按:曾巩自视甚高,自拟于扬雄、刘向,对韩愈也颇有微词。唯愿醉心于学术,于初仕太平州法从这样的“微官”极为不满,但为一家生计不得不为五斗米而折腰。其心迹屡见其诗文,如《曾巩集》卷16《与杜相公(衍)书》、卷5《移守江西先寄潘延之节推》等。
○3方按:巩在太平州法从任约为嘉祐三年夏至五年冬。《曾巩集》卷28《代太平州知州谢钦恤刑狱敕书表》云:“属在烦暑”。时,巩与知州宋敏求均到任未久。知州乃宋,见欧阳修《居士集》卷7《送宋次道学士知太平州》(题注:敏求),又,编年在嘉祐三年(1058)。《曾巩集》卷16《与王深父书》云:“至此亦已二年矣”,据文末称“剧寒自重”,则作于五年冬,殆二年乃举其成数。又,《书》云:“在官折节于奔走,悉力于米盐之末务”,则又可为别纸作于太平州之证。
○4杨乃从知湖州擢江东漕使,见《梅尧臣集编年校注》卷28《送江东转运杨少卿》及《嘉泰吴兴志》卷14。范见《长编》卷190:嘉祐四年八月戊寅,江东转运使、兵部郎中范宽之知濠州。李见《苏魏公文集》卷61《李公墓志铭》。
○5韩琦《安阳集》卷43《祭范宽之刑部文》。

7楼
(7)《齐州答青州赵资政别纸启》
[SIZE=3]    某昏愚不肖,蒙处以烦剧,不敢辞难,勉强即事。大惧不能免于悔咎,以为侍御者之辱,乃蒙以政术严简见称。盖治烦不可以不简,不可以不严,而要其所趣则未尝不归于慈恕。此非某之所自得,向者窃窥浙西之治,殆出于此,故心潜之日久矣。及施于此,果得安静,则所窃者乃左右之绪馀也。鄙劣何有焉!然今之为治者,非得久于其官而各行其志也,故所为止于如此而已。岂有志者之所素学乎!伏惟明公,道德高深而器业闳远,盖明于此说旧矣,固不待末学之言。其他惓惓,非侍坐不悉。某皇恐。[/SIZE]


    [COLOR=#ff0033]方按:[/COLOR]此与下首别纸均致以资政殿学士知青州的赵抃。今考赵抃于熙宁三年(1070)十二月庚申(四日)被诏接替病卧的郑獬知青州。与他杭州交政者为沈立,赵抃于熙宁四年元月与沈立交割完毕赴越州家居。于四年三月赴青州任,时曾巩仍为越州通判,有三绝句为之送行。赵抃于熙宁四年夏到青州任所,五年闰七月甲戌即诏命擢大资政、知成都府。因此,《长编》卷236称其“在青州逾年”[COLOR=#0000ff]○注释1[/COLOR]。约略与赵抃到青州任所的同时或稍后,曾巩已到知齐州任。因此这封别纸必上于熙宁四年(1071)之夏,时曾巩到任未久。与赵抃交流治政当威严与宽恕相间,以收驭繁为简之效。当然口气相当谦恭,毕竟无论年龄和资历,赵抃(1008~1084)均为其前辈,且赵素以治绩著称。但曾巩这位资望尚浅的亲民官,却深谙知州执政之道,于此可见一斑。

 

[COLOR=#ff0000]注释:[/COLOR]

○1以上据《长编》卷218、卷236,《乾道临安志》卷3,赵抃、沈立题名,《清献集》卷4《酬越守孔延之度支》“江心登寺复分飞”(自注:去年春三月,公之会稽,予自杭徙青,饯别于润州之金山)考订。曾巩到知齐州任为熙宁四年六月,见《曾巩集》卷7《去年久旱六月十三日入境得雨》及卷27《齐州谢到任表》称:“已于今月十六日到任上讫。”据上诗,今月乃六月。

8楼
(8)《齐州答青州赵资政别纸启》
[SIZE=3]    某驽钝,见使治剧,非其克堪,固亦愚所未(原注:一有能字)晓也。到郡之初,吏事纷纷,良亦可骇。然孤蒙之质,久仰吏师,窃其绪馀辄自试。数日以来,颇觉简静。若遂获如此,实鄙劣之幸也。更冀爱怜,时赐教诲。[/SIZE]


    [COLOR=#ff0000]方按:[/COLOR]此札当写于前启不久之后。“到郡之初”,“数日以来”可知。与上启亦同一机杼。赵抃乃宋名臣,曾巩和他相知甚深,情好弥笃。余勿赘。

9楼
(9)《答蔡正言别纸启》
[SIZE=3]原著见新出《大典》卷10110页247~248。[/SIZE]

    [COLOR=#ff0000]方按:[/COLOR]《大典》是卷收曾巩《别纸启》凡14首,唯此首见于中华书局点校本《曾巩集·辑佚》(页772~773),文末注:“辑自《曾子固集》卷15”。据点校者称:是集全称为《南丰曾子固先生集》34卷,为金代中叶平水(治今山西临汾)刻本,又称此本源出北宋旧椠[COLOR=#0909f7]○注释1[/COLOR]。余嘉锡先生曾见过此本,谓收文凡187篇,已见元刻丁思敬本《类稿》者117篇,见于清刻顾崧龄本新辑《类稿·集外文》者16篇,“余54篇盖取之于《续稿》,为前人所未见[COLOR=#0000ff]○注释2[/COLOR]。”需要补充的是:此54篇佚文中也有可能为出于《外集》者。《圣宋文选》、《曾南丰先生文粹》及宋人笔记、类书中收录的曾巩佚文,多见于金刻本《曾子固集》,很可能此集多于《类稿》之文70篇即为《续稿》及《外集》中作品[COLOR=#0000ff]○注释3[/COLOR]。《大典》此卷云出曾巩《元丰类稿》,乃误夺书名前一“续”字无疑。《大典》本与《曾巩集·辑佚》本(下简称中华本)文字颇有异同,《大典》本显然优于中华本。如篇题,中华本脱“别纸启”三字。“期之太过”,中华本误作“大过”。“不空厥职”,中华本又脱“不”字。“与古之去其大任者”,“去”,中华本形讹作“云”。“此愚之心所以倦倦也”,“之心”,中华本作“心之”,两通之。另一处“极马元所不能至者”,“极马”,中华本作“世马”,据上下文意均读不通而疑两本皆误。
    受信人蔡正言,指蔡襄(1012~1067)。今考《长编》卷152载:庆历四年(1044)十月己酉(二十一日),蔡襄“授右正言,知福州。”又据《淳熙三山志》卷22,其到任已是庆历五年(1045)四月。曾巩此启中已称“五月中,伏奉所赐手教”;又说:“执事自言在闽于身无不如意。”《启》还说:“孟秋犹热”,则此启乃曾巩于是年七月对蔡襄五月中从福州来信的复书。

 

[COLOR=#0000ff]注释:[/COLOR]
○1说详中华书局本《曾巩集·前言》页6。方按:此国图重新鉴定为金刻本,傅增湘等均认为是宋刻本。
○2见《四库提要辨证》卷21页1348,中华书局,1980。
○3此参据陈杏珍等点校本《曾巩集·前言》立说。

10楼
(10)《太平州与提刑别纸启》
[SIZE=3]    某以属吏,礼当隔绝,不敢辄进私书,以冒烦视听。而拜别门下未及旬日,再蒙宠贶手教,眷爱之至,非复常情,其为重赐,何以当之。其为感幸,岂敢忘也。所谓孙小九,情宜正其重辟而听于钤辖司,固如尊旨。至于妻子从坐,若不上请,则尚有可疑。盖闻今狱辞云:所杀者非一家三人,若果如是,则盗杀五人以上,妻口与同居周亲及财产皆应请比,自有著令。恐须至奏陈,不审如此处之如何?愿不惜终赐委曲教诲之,而某于职分,所当受约束于下执事者也。辱存宠之厚,故敢及此。冒黩威尊,不任皇恐之至。[/SIZE]


    [COLOR=#ff0000]方按:[/COLOR]此曾巩上时任江东路提刑王安石启,所论乃孙小九大辟案妻子应否连坐事。属于州司法与主持刑狱的路监司间的司法案例讨论,具公文性质。故启云:属吏不应发私书,以避嫌。但曾、王二人此时情好甚笃,不久前,曾巩与常秩(字夷甫)一起拜访王安石,安石有手札来,此乃曾对其手札的答复。见面不过十天,复有书信往来,可见关系亲密之一斑。
    值得讨论的是:此书写作时间。今考王安石嘉祐三年(1058)二月被命从知常州徙江东提刑,除去赴任途中时间,在提刑任所不过半年左右。江东提刑司置司于饶州(治今江西波阳),安石行部所至管内之地甚多。嘉祐三年十月召安石为三司度支判官[COLOR=#0000ff]○注释1[/COLOR]。其到江东提刑任约在春夏之际,应和曾巩赴太平州司法参军任相先后[COLOR=#0000ff]○注释2[/COLOR]。据沈文倬先生《王令年谱》:王令四月自江阴出发赴蕲州迎聚吴氏夫人,六月过饶州,在安石处停留,于八月初到蕲州[COLOR=#0000ff]○注释3[/COLOR]。《临川集》卷78《答王逢原书》云:“不见已二月”,即指上事,可证王书作于嘉祐三年八月。其下又云:“近辱子固、夷甫过我”,承上文即在八月,而曾巩这通别纸称:“拜别门下,未及旬日”,则亦作于嘉祐三年八月无疑。而王安石书末云“何时得至金陵”?似指询问王令迎聚夫人自蕲州归何时能到金陵(江宁府,治今江苏南京)。李震《曾巩年谱》竟臆解为曾巩和常秩(字夷甫)至金陵访王安石,实大误[COLOR=#0909f7]○注释4[/COLOR]。

 

[COLOR=#0000ff]注释:[/COLOR]

○1分见《长编》卷187、卷188。
○2方按:这从王安石《与王逢原书》:“被命使江东按刑狱事,明日遂行,欲至扬州宿留”可以推知。当时,新任命沈康提点江东刑狱,改命知常州。安石急于上任,未过金陵可知。又,安石书见《临川集》卷75,编次为其四,《王令集》附录,编次为其六。《王令集》附录安石书凡12首,其中4首为《临川集》失收,殊可贵。其书多为作于江东提刑任所及其之前后。
○3见《王令集》附录《年谱》页444~445,上海古籍出版社,1980。
○4李震《曾巩年谱》卷2页187,苏州大学出版社,1997。是书臆说曲解,比比皆是。阅后,叹息而已。

11楼
(11)《与郡资政论徐诜不干己事别纸启》
[SIZE=3]    某皇恐:徐诜所言,反覆思之,终是不干己事,不当受理。盖为政者,但当持平守法,不当以贫富易意,使法一倾,则人将无所措其手足,故不可不慎。况一家开数酒场,越人多如此者,在于人事,亦无可嫉。又徐诜情状,则非良民,夫使非良民者不得逞,然后田里获安,此又为政之急。惟更赐详酌。每承约以手启陈述,故此布区区,伏惟幸察,不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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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[COLOR=#ff0000]方按:[/COLOR]此曾巩上于资政殿学士、给事中知越州的邵亢之手启。从篇题“郡资政”及启中“越人多如此”可知。今考熙宁二年四月,邵亢知越州,同年十一月,徙知郑州[COLOR=#0000ff]○注释1[/COLOR],凡八阅月。则曾巩此启必上于期间。此论不当受理徐诜所上诉状事,当为有关买扑酒场的经济纠纷。可贵的是,曾巩提出了“为政者当持平守法,不当以贫富易意”的执法理念。即使在今日,仍是一个需得到重视的严肃课题,即执法须公平,不可以权贵财富而使严肃的法令成为具文。这种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观念十分可贵。据启中文意,邵亢似有徇私枉法,偏袒徐诜之嫌。而曾巩面对上司不合法理决定的据理力争,也是他在州郡执政的一贯作风,尤为可贵。曾巩与邵亢的共事及交游,仅见于此。

 

[COLOR=#0000ff]注释:[/COLOR]

○1见《嘉泰会稽志》卷2。方按:据《宋史·宰辅二》:邵亢罢枢密副使,以小资政、给事中出知越州系熙宁元年十二月辛酉,则二年四月乃到任之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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