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奇人生中国心——为《传奇人生中国心》一书所写的序言
王晓华 发表于：2005-9-14 22:59:31
 


传奇人生中国心
——序

王晓华

洛杉矶是世界上最多元化的城市之一，因其包容品格而成为藏龙卧虎之地。在这里生活着许多有传奇经历的名人。曾明晖老先生也许不是其中最有名的，但其起伏跌宕的人生历程却足以令大多数人称奇。
2002年春天，我在洛杉矶进行学术访问期间，曾数次与曾明晖老学生会面。初次相见时，我并不知道他的传奇经历，只觉得眼前的老人和蔼、真诚、儒雅、睿智。当时已经八十二岁的他精神矍铄，思维和行动都很敏捷。他热情地领我参观他的客厅、卧室、花园，向我介绍他亲手种的树和花草，还请我品尝刚从树上摘下的枇杷。在他如数家珍地介绍他的宝贝时，我所看见的是个颐养天年的幸福老人，丝毫没预料到在他的记忆深处储藏着那么多惊心动魄的故事。所以，当第二次造访他说出昔日的身份后，我确实有些吃惊。老先生为了证明自己在以前的大陆官方语境中曾是土匪，特意找出了他收藏的简报和杂志，指指点点地让我看。在我终于相信他过去的身份后，他开始缓缓讲述他的传奇经历，尤其是其军旅生涯。在他时高时低的声音中，历史复活了，我通过想象回到了他的过去，知道了他强调自己昔日身份的心理因缘。
上个世纪中叶，青年曾明晖自组武装时，国共在大陆对抗的大局已定。他的行动可谓是力图挽危局于已倒，其结果可想而知。尽管他是个优秀的战地指挥官，但在敌手压倒性的优势面前却依然不得不出贵州，赴边境，直至进入越南境内，被法军所收编。在这个时期内，他写下了人生最惨烈也最炫目的篇章，也造就了他与大陆和台湾的双重恩怨。如何评价他的这段历史，是个敏感而不能回避的问题。在这个和解已经成为世界主旋律的时代，纠缠于半个世纪前的对错之争业已意义不大。关键的是人在做出决定时是否听命于自己的良心。如果是，那么，他就值得尊重。青年曾明晖的行动源于他当时的信念，是真诚的，这已经足够了。这是我在复杂的历史语境中所能做出的确定评价。
在被法军收编后，曾明晖先生面临着新的抉择：去法国，还是到台湾。法国虽属异域，但法国军方对他的未来做了明确的承诺，台湾固然是中国的一部分，然而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乃是陌生之地，在那里他不得不面对不可测的未来。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。推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绝不单纯是政治学意义上的信仰，更是民族学意义上的归属意识。但恰恰是这个决定使他的人生朝着更富戏剧性的方向展开。到了岛上之后，他并未获得一个战地指挥官应获得的尊重和奖赏，反被视为外省人，处于身心皆无依靠的状态。虽然他和妻子携手度过了人生低谷，但他所不能接受的外省人身份还是使他决定举家移民美国。在做出如此决定后，他的人生三部曲开始走向圆满。在美国经过一番创业之后，曾家开始品尝到了成功的快乐。
值得说明的是，推动曾家走向成功的是执着的中国精神。晚年曾明晖离中国愈远，爱中国文化之心愈切，时时坚持以中国文化立家。在他家的客厅里，祖先像、中国画、汉语书法营造出浓郁的中国氛围。他教育子孙的主导精神是儒家学说中的诚：
    诚者自诚也，而道自道也。诚者物之始终，不诚无物。是故君子诚之为贵。（《中庸》）
这种诚的精神在天、地、人之间展开，具体化为泛爱众生的交往之道。他的儿子曾庆华便全面践行诚的精神，不仅在商业和学业上均有成就，而且以无私助人著称，在洛杉矶的华人文化圈中享有美誉。其孙虽小，也已表现出谦谦君子之态。这不能不说是中国精神的结晶。曾明晖老先生明确地表示他坚持中国式的信仰：“我的祖先不就是我的神吗？”他在如是说时目光炯炯。那是来自心灵深处的光亮。
曾明晖老先生一家虽然已经成功地在美国创业，但身份问题无疑一直困扰着他：在大陆过去的政治语境中，他是土匪，在台湾，他被视为外省人，美国虽好，却非故乡，他到底属于哪里呢？这种对于身份的追问和担虑使他非常迫切地希望回乡，以便真切地体验家乡人民现在对他的态度。2004年5月，他的回乡之旅终于成行。故乡人民早已不把他当作土匪，而是视他为荣归故里的华侨。在欢迎的仪式开始时，曾明晖老人心中充满了夙愿已偿的幸福感。我没有看到他回国时的热闹景象，但在心中真诚地祝福他和所有中国人。但愿那些欢迎的仪式不仅仅是象征，更是真实的开端。和平，和解，和和生新已经成为当今世界的主题，崇尚和的中华民族更应该走向真正的致中和之路。致中和，方能使中华民族走向全面的振兴。我在如是说时，身份不是学者，而是纯粹的中国人，所表达的也是对中华民族的祝福。
人生如戏，戏如人生。曾明晖先生的人生戏剧在大陆、越南、台湾、美国四地展开，不可谓不恢弘。作为大时代大背景中的传奇人物，他的个人史与民族史因果相生，其内涵之丰富令人赞叹。现在他的传记即将出版，既是他个人的幸事，更是广大读者的复音。由于传记作者的辛勤劳作，我和所有的读者可以回到历史的细节中，重新经历传奇，体认他的中国心，思考中华民族乃至人类走向终极幸福的道路，这使我心中充满感恩之情。
是为序。
  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王晓华
2004年7月26日于中国深圳
（《我不是土匪——传奇人生中国心》